2010年3月28日 星期日

印尼新聞與創傷之旅(二):訪問AJI記者

3/27/2010週末終於可以見到辛苦的記者們,Dewi說我這趟取經之旅也算是他的orientation新生訓練,他一直謝謝我讓他有這個機會開始瞭解新聞與創傷這一塊,也因此,我能幸運地跟很多人談論這個訓練計畫,這一天,他安排的是記者協會AJI(The Alliance of Independent Journalists)的會員們跟我聊聊他們接受新聞與創傷訓練後的想法。AJI的成員是不分媒體類型,依我看來他們是比較年輕的一代,想法很開明,與下一篇會提到的老一代的記者很不一樣,對於新事務接受度高, AJI也是在一間老房子裡,正屋是一個義務律師的NGO,旁邊的小門走進去才是AJI,跟台灣的記協不同,和我上次跟Cait到印度新德里訪問的記協比較類似,記者們無論寫稿、放假或是閒著沒事都喜歡在這裡。經費也是此類NGO的普遍問題,門口簡單的布條也顯示他們一切從簡的風格。







星期六,還能找來四個記者與我對談,他們真的是把我當貴賓呢!比較可惜的是這次對談中沒有電視記者,這四位都在報社服務,下午見面的Surya則是廣播記者,他們分別是 Iman、Dian、Ratna與Agustinus,Dian參加的不是Dart Australasia與Yayasan Pulih合辦的訓練,而是另一個NGO(他忘記全名囉!)在南亞大海嘯後給予記者的的訓練,UNESCO也辦過衝突地區採訪重點的訓練,也可以看出很多NGO或國際組織對新聞與創傷的重視。

我將他們的經驗歸納成幾點,workshop開始他們的視野,因為新聞與創傷之間的關係,他們從未認知或學習過,都是在workshop中第一次學習到,會排斥嗎?他們與其他參與者的經驗是驚訝多過於排斥,因為他們是年紀比較輕的記者,很願意接受這樣的思維,包括對受害者的尊敬與對自己的保護,也體認到自己的新聞是會影響到很多人,但是他們也存疑,到底年長與編輯能夠接受多少這樣的想法。

另一個好處是他們開始建立同儕網絡,同樣參加過這些workshop的記者,較有凝聚力,也許在未來面臨重大災難採訪時,可以發揮自律的功能,至少,現在是彼此能夠分享採訪時的經驗。

這群種子學員也開始將這個理念傳遞到公司內部,下回會介紹Jakarta Post的資深編輯主任的計畫,公司同事並未有排斥的情形,雖說未能有徹底解決深層結構問題,但是受害人的權益與記者的情緒問題已經成為討論的焦點。




對於訓練的建議,他們都提到印尼的domestic violence多,所以每個記者都很難避免採訪天災人禍,包括:種族屠殺,宗教迫害,地震,海嘯,洪水等等,他們很希望有人可以針對這些種類或是大方向上製作工作手冊給他們參考,每一個步驟都能有建議,因為他們的採訪與蒐集資料的工作都是自行摸索而來,很多甚至是有錯的,但是沒有人可以協助他們,不管過去在學校或是在職場上。

另外的是他們都坦承需要一點情緒問題排解的技巧,比如說可以做哪些體操,可以盡量朝什麼地方思考,多久需要放鬆一下緊繃的情緒,如何轉移注意力在災難事件上,採訪前後可以做的準備等。總結來說,創傷素養與知識都是不足的或是未曾接觸過的,記者也希望能有這樣的資訊可以來幫助自己,無論是情緒上或工作表現上。


對於課程呈現上,模擬情境,角色扮演以及相對於室內講授之外,能夠有些動態戶外的活動,上張照片就是Dian參加的課程中,有一場戶外急救課程,他對此印象深刻,在facebook上也獨留這張照片。

還有一個是大家的共識,他們希望有資深記者可以來分享他們故事,如何面對創傷,解決情緒問題,並與新聞室協調的經驗。他們還希望能有一個hot line熱線電話,在遇到任何問題時,有可以立刻分享或討論的對象。

因為知道我主持了創傷新聞網,他們一致建議不能只在網路上做創傷與新聞的教育及宣傳,因為大多數的人沒有閒暇時間固定上網,也懶得找資訊,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面對記者,等到這些記者有基礎的認識後,網路資源就能接手扮演更積極的角色。


最後,Ida, Dewi 陪我一起去見在去年Dart Asia Fellowship認識的Surya,除了敘敘舊也問到在接受完訓練之後,他的工作情況, Surya是屬於中層主管,他必須份派記者工作,他說很難將所學的創傷知識與現實完全融合,他還是會要求記者要給一點衝擊較大的新聞故事,但是每做一次就會提醒自己一次是否太超過了,他也無法讓記者有公平的輪調機會,只能做一些補償或是激勵的工作,因此,Surya覺得自己並沒有做得很好,但是在我來看,他已經嘗試一些過去沒有做過的努力,也許不久的將來會影響更多人。


2010年3月27日 星期六

印尼新聞與創傷之旅(一):介紹印尼 Yayasan Pulih

3/25/2010我戰戰兢兢坐上計程車,找一個連雅加達當地計程車司機也不是很清楚的住宅區,Pulih基金會就在其中一棟,要不是有一個布條掛在陽台上,我很難找到Yayasan Pulih,這就是今天的目的地,去年在Dart Asia Fellowship上正式認識這個久聞大名的基金會負責人Irma與成員Farida,也是Dart Australasia首先資助與目前唯一的亞洲創傷與新聞program,我一直很好奇在各種經濟條件上都比台灣弱的國家,為什麼會在2002年有一個基金會針對各式創傷事件受害者進行撫慰與治療,在2005年甚至開始注意到新聞與創傷,尤其是記者的創傷經驗與採訪受害者的注意事項,而台灣,在我的個人經驗與研究過程中,2009年88水災後才慢慢注意到這個議題。





我來Pulih主要是Cait推薦我在準備記者在職訓練前可以先來取經,Irma與Farida都已經離開,由Dewi負責幫忙安排這次的取經行程,第一天就是瞭解新聞與創傷的訓練課程(Journalism and Trauma Training),Dewi還特別把Frida找回來,他們的訓練一次進行兩天,一年大概有四次與五次的訓練,真是服務良好,不過Dewi坦承地說接了Farida的工作後,根本還沒開始訓練課程,因此,還是必須由Farida主講。為什麼印尼會對創傷如此重視,主要是印尼本身種族衝突、反叛軍與政府軍的對峙、恐怖主義活動、地震、土石流、洪水等天災人禍不斷,也因此有不少受害者,接受USAID的資助開始追蹤治療受害者,而為了避免受害者被媒體二次傷害,開始注重記者這一塊,也發現記者也有創傷的問題。



我的訪問目的就是瞭解他們的訓練課程,兩天的訓練課程包括:簡介新聞與創傷(opening and introduction)、記者的心理健全(psychological welfare of journalists)、同儕支持(peer support for journalists)、衝突與恐怖主義(introduction to conflicts and terrorism)、衝突與恐怖主義作為創傷與新聞的主題(conflict and terrorism as a trauma and news material)以及如何採訪倖存者與其家庭(interview surviors and family)。令人好奇的是,在台灣兩個小時的演講都常常沒人參加,Pulih如何一次召集20人並一次給予兩天的訓練課程,這事正在為台灣記者設計在職訓練時所面臨的困境之一。


Farida笑著說人都是靠記協的人脈拉來的,所以記者一點也不知道什麼是新聞與創傷,後來卻都對訓練課程很感興趣,因為他們在採訪受害者時的確是很有罪惡感,殘酷的血腥畫面讓他們難以忘懷,他們也擔心這是個人的問題而已,不知道受害者的心情與怎麼要求受害者接受採訪,不知道如何適當問話,不知道什麼是創傷,更不知道很多情緒上的問題可以事先預防,像台灣的記者一樣,新聞來就去採訪,採訪完就接下一個。沒有人仔細想自己的情緒不穩、腸胃不適、失眠、疏離、菸酒成癮甚至是家庭與情侶等人際關係出現問題,很可能就是因為採訪帶來的創傷造成的。

課程盡量以新聞案例作為討論題材,並讓記者先選擇他們感興趣的題材開始瞭解,Pulih所得到的反應都是正面的,雖然也有認為不當採訪受害者都是媒體內編輯台的要求與媒體間競爭的問題,記者能做的有限此類的說法,不過,在認識採訪時可能受到的創傷與避免的方法十分受用,印尼新聞與創傷之旅的第二站,就是要訪問受訓過的記者的想法,待續......